一簪一珥,可相伴一生:簪子中的過往云煙

一簪一珥,可相伴一生:簪子中的過往云煙

清代 燒藍荷塘月色步搖簪

 

一簪一珥,可相伴一生:簪子中的過往云煙

清代 京工雙層鏤空燒藍蝶戀花簪子

 

 

簪子貼近于身體發(fā)膚,經常作為定情的信物。又以其形制,像是決絕的利器。如此濃情繾綣,又冷艷癡絕,于我心有戚戚焉。

 

李漁說,“一簪一珥,便可相伴一生。”在我收藏的諸多明清老銀飾物中,簪子是很大一個品種。早已剪去了長發(fā),簪子于我,沒有功能上的意義。但是,每每見到合眼緣的,忍不住收了來,或鏨刻或鏤空或燒藍或點翠,各有其美。

 

挽簪的女子,帶著夏日的干凈和清涼,令人心生歡喜。無論是《虢國夫人游春圖》中,那滾滾紅塵過后,貴婦人遺落路途的簪釵,還是挽簪女子“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的回眸淺笑,都令人神往心馳。簪子本身就是實用與美的結合。乾隆為母親辦六十大壽時,在恭進的壽禮中,僅簪子一項,就有日永琴書簪、梅英采勝簪、瑤池清供邊花、卿云擁福簪、綠雪含芳簪等等風雅的名稱。感覺配簪的女子,芳華長在,永不老去。與世間靈秀女子氣息最相近的飾物,大概就是簪子了吧。

 

我個人偏愛厚實精巧的素簪,素銀自有一種含蘊的氣度,干凈文雅、書卷氣十足??梢詭б稽c鏨工或燒藍。手頭有一個素銀帶燒藍團壽的雙尖,是最早收得的,僅八公分長,厚實小巧,卻舒展大方,背后款字“長順”。后來陸續(xù)擁有了各種華美的簪釵,對這枚小簪的喜愛還是一如既往,常常隨身攜帶、時時把玩。而大多數(shù)女子更偏愛艷麗的頭簪吧。比如慈禧,愛美成癖,喜歡華服,偏愛紅寶石、珊瑚、翡翠質地的牡丹簪、蝴蝶簪。她27歲便成了寡婦,需釋服27個月,頭上的簪子也要換成素樸的樣式。慈禧勉強令造辦處趕制了一批素銀、灰白玉、沉香木等的頭簪。釋服期滿,這批首飾迅速被打入冷宮,從此到老一直佩戴濃艷華美的頭簪。

 

還有一個簪子的故事與慈禧有關,那么清冷決絕。戊戌變法失敗后,慈禧將光緒囚禁于瀛臺。一日隆?;屎笕タ垂饩w。光緒并不喜歡她,他們雖是名義上的夫妻,卻沒有夫妻的情分。光緒甚至沒有回頭,連說兩次“跪安吧”。隆裕進退難安,光緒便回身推她出門,用力過大,碰下了隆裕頭上的玉簪,掉地摔成兩半。這支頭簪是乾隆的遺物,由慈禧傳給隆裕。隆裕向慈禧哭訴,慈禧大怒,從此更是嚴加看管光緒,送餿飯、喂涼湯,一支玉簪成為二人徹底決裂的導火索。

 

曾在“三多九如”看到一枚明簪,也是斷成兩截,又有土蝕,像我這般完美主義的藏者,本不會留意,但是簪頭上的幾個烏銀字樣令我一見傾心,便收入囊中。這種烏銀工藝比較復雜,所呈現(xiàn)的黑色是銀、銅、銻、鉛與硫磺的混合物,以粉末狀填充在簪身凹槽刻痕處,再經過加熱、修磨而成就黑色紋飾。而且這八個字是“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字體古拙疏朗,卻烈烈生風,讓我想到金庸的武俠,還有從來也丟不卻的英雄情結、江湖夢想。

 

朋友云開在老銀網(wǎng)站交易區(qū)看到一個鳳簪,覺得樣子好看便和賣家談了談,確定95元包郵買下。到手那一刻,并不喜歡,覺得黑古漆像是過了頭,有點黑塑料的感覺,想退。賣家是廣東人,說他經常守在海邊等漁民歸航,漁民在捕魚同時會帶出些沉落在深海的東西,他就買下來,賺些差價。還特地拿了個出水的銀錢幣,以示包漿顏色一樣。云開把簪子丟在盒子里,不多記掛。有天無意間和一位專業(yè)藏友說了下鳳簪的樣子,藏友忙讓她拍個實物照片,看畢驚呼,這是個罕見的完美的宋簪啊,安徽博物館也有類似的東西,且還是殘的。

 

有幸看到了那支鳳簪,簪頭是鳳穿牡丹的圖案,構圖凝練而飛揚,似乎穿越了無盡時空。細看團鳳,從容優(yōu)雅之中又有一種野性的獰厲之美,不似一般的氣象。想當年,厓山一戰(zhàn),云壓樓船,海浪如山, 陸秀夫背負小皇帝縱身跳海,冷卻了趙宋的風煙。宋室將士及宮人10萬余人紛紛赴海殉難。那支宋簪,會不會是那次動亂遺留的呢?風雅的大宋,終結于平靜的大海,這支鳳簪,就此沉睡千年,誰也記不得它前生的故事,誰又會是它下一位主人呢?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一切終如云煙過眼,擁有的一刻足當珍愛。(胡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