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青東北行記——雪國初體驗
連日來,各地的人們帶著對北方雪景和傳統(tǒng)文化的熱愛,紛紛踏上了東北這片神奇的土地,隨之兩岸同胞間也掀起了一股“東北熱”,大家紛紛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己的東北游趣事。我自小在臺灣南部長大,過慣了酷暑與暖冬,東北的嚴寒之于我總是籠罩著神秘的白色面紗,只能朦朧窺探。終于,在2023年的冬天,我有機會踏足黑龍江,親身感受極寒之下的雪國文化。
哈爾濱中央大街夜景
因緯度使然,北方的天黑得早。飛機一路向北飛行,那便是沿著傍晚的彩霞,往北國暮色里鉆。在萬米高空的機艙俯視雪域,舉目望去盡是沿著山棱覆蓋的白色雪線。出奇的是,北國的雪覆蓋地表卻不遮蔽沃土,傲嬌的黑土試圖沖出白色重圍,以不屈的靈魂支棱起,有一股隨時準備好迎接開春的倔強。
走出哈爾濱太平國際機場,迎頭一陣冷冽空氣,那是吸吐之間冰渣子都能沁入脾肺的酷寒。哈爾濱握有松花江畔的船運區(qū)位優(yōu)勢,19世紀末,沙皇俄國為攫取中國東北資源、稱霸遠東地區(qū)開始修建中東鐵路。20世紀初,哈爾濱就已成為國際性商埠,先后有33個國家的16萬余僑民聚集這里,19個國家在此設領(lǐng)事館。哈爾濱是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有“東方莫斯科”和“東方小巴黎”之稱。
有人說哈爾濱是一座多元文化之城。哈爾濱的中央大街異國風情濃厚,一幢幢巴洛克風格、哥特式建筑屹立于街頭巷尾。與中央大街齊名的索菲亞大教堂,原先是俄國茶商出資建造的隨軍教堂,磚木結(jié)構(gòu)撐起洋蔥式穹頂、紅墻立面,拜占庭氣息威嚴而莊重。這里的門票是人民幣20元,進入教堂內(nèi)部參觀,肉眼可見未曾修復的斑駁墻面,呈現(xiàn)上百年文化意味。
索菲亞大教堂
有人說哈爾濱是一座英雄之城。沿中央大街行至松花江邊,堤防上有一座1958年建成的防洪勝利紀念塔,銘記著全市人民先后三次共同抗洪的豐功偉業(yè)。石塔上的文字一撇一捺間都勾勒出人民群眾團結(jié)一心、向災難抗爭之倔強,不服輸?shù)木窈弯J氣鋒利了石塔的棱角。道里區(qū)的紅專街,每個清晨都熱氣蒸騰,名聞遐邇的東北早市在煙火氣韻間拉開帷幕。每天的六點到八點,一群起早貪黑的平民英雄用碳水向城市道早安,紅腸、粗糧大餅、排骨包子、油炸糕 ……一路逛下來是目不暇接,收獲滿滿。想來也是,只有足夠的碳水攝取方能抵御嚴寒,用活力迎接嶄新的每一天。
防洪勝利紀念塔
還有人說哈爾濱是一座文藝之城。站在松花江南岸極目遠眺,西落的斜陽就著粉紫色的霞光,一如遲子建在長篇小說《煙火漫卷》里描寫的那樣,落日燴入江面,燴出一碗哈市特有的胡辣湯。扭頭向東面看去,連通松花江兩岸的濱州鐵路橋(當?shù)厝朔Q老江橋),映出廖凡和桂綸鎂在電影《白日焰火》里對戲時彼此眼里的光焰;北岸的支流呼蘭河,是黑土地文學萌芽的根基之所,撫育出一代才女蕭紅,渲染出梁曉聲筆下形形色色的人世間。
遲子建筆下的哈爾濱日落
更有人說哈爾濱是一座灑脫之城。極寒氣候之下,熱情的東北人更愿意專注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用休閑娛樂驅(qū)使心靈狂奔。1990年,一位俄國商人創(chuàng)辦了首家哈爾濱啤酒廠,哈啤自此開支散葉,散落到全國每一處大排檔的冰箱里。東北的洗浴文化也是出了名的,類似臺灣早年的“三溫暖”。購買澡堂門票入場泡湯,而后排隊搓澡。搓背的花樣可多了,鹽搓、醋搓、牛奶搓等等。由于南方人沒有搓澡的習慣,剛搓起來我感覺后背火辣辣的疼。搓澡師傅用濃厚的東北腔告訴我已經(jīng)很輕柔了,但我始終沒法習慣。搓完澡后可以前往公共休息空間休憩,這里的設施令我大開眼界,游戲廳、KTV、影院、書吧一應俱全,水果、飲品、小食全部免費,儼然是把全城所有的娛樂和快樂融入于一所澡堂子之內(nèi),難怪我在上海工作期間合租的兩位東北舍友提起東北洗浴都是贊不絕口。
走完哈爾濱的行程,下一站,我前往黑龍江省牡丹江市的中國雪鄉(xiāng)。中國雪鄉(xiāng)是4A級旅游景點----黑龍江雪鄉(xiāng)國家森林公園的另一個稱謂。這里簡直可以算得上中國鄉(xiāng)村振興的模范教材。要有多么精準的投資眼光,才能在厚重白雪淹沒的山谷間,投入財力和人力創(chuàng)建出一處山間聚落,民宿、酒店、溫泉、雪景連片開發(fā),極大地帶動了周邊的就業(yè)。山谷間的雪鄉(xiāng)小鎮(zhèn)只做冬天旺季生意,每年十月開始降雪至次年四月,雪期長達7個月,積雪厚度可達2米左右。雪季到來的時候,商販與游客搭配著沿街售賣的凍水果、烤奶、燒烤,一起在群山環(huán)繞間開啟一場場充滿白色浪漫的夜光派對。
牡丹江市雪鄉(xiāng)小鎮(zhèn)
雪鄉(xiāng)小鎮(zhèn)小販售賣凍水果
在這個繁華的盛世其實很難想象,200年前,牡丹江這里曾是清廷文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間地獄:寧古塔。其實寧古塔本身不是一座塔,而是滿語音譯而來,意思是“六個”,也就是滿人六個祖先定居于此。不曾想代表吉利的六,幾經(jīng)演化變成了那時的人間地獄,被文字獄所害的許多人都被流放到寧古塔。幸運的是,一些被放逐到這里的文人墨客在這里摒棄了朝堂之上的派系斗爭,彼此放下成見,成立詩社,創(chuàng)作詩歌,讓文化的種子,在充滿千里風霜、萬里雪飄的這里得以薪火相傳。正是這些流放者,在這片充滿蠻荒的黑土地上播撒了文明的火種,描繪了文化的底色。
挑戰(zhàn)潑水成冰
哈爾濱旅游火出圈后,我在抖音上刷到一則小視頻,一位眼神清澈的小女孩,怯生生道一句:“我是‘小當歸’,我想去東北玩雪。”激起兩岸網(wǎng)友眾多評論,多個省市同步發(fā)出熱情邀約。其中有條評論:當歸當歸,中國的角角落落都歡迎你,把我看到破防淚目。兩岸融合與發(fā)展有許許多多的路徑,但終究會匯聚成一條回家的路,向我們緩緩地道一聲“歡迎回家”。(作者:謝建鋐 文中圖片均由作者提供)